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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排序
  周初瑾捂着脸哭了起来:“你姐夫在程家出事的时候就提出把宗子之位让出来,想以此来保住我和你外甥。最后还是老祖宗发了话,说廖家不是那种没有廉的人家,这才作罢…我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你姐夫的恩情…”

 至少姐姐没事。

 她心里好过了许多,但却不时地想起程家的人,想起自己在程家的那些日子。特别是程诰,稳重敛,宽厚仁和,当年她出事,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沉默不语,只有四房的人为她出头,程诰甚至跑去狠狠地揍了程许一顿。至德十七年,程诰金榜题名,考进了庶吉士馆,在刑部观政,还特意带了儿来看她。

 那么好的人,前途光明一片光明,怎么说没就没了呢?

 还有程诣,平里总是笑嘻嘻的没有个正形,却为了他顶撞程笳的母亲姜氏,还和程举翻了脸。

 他们有什么错?

 不过是因为姓了程。

 就这样统统没了。

 想到这些,她的眼泪就成了河,怎么也止不住。

 再后来,程辂来找她。

 她就再也忍不住了。

 怎么好人都死了,像程辂这样被程家赶出家门除了宗籍的人却因祸得福越过越好…

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!

 这才有了之后的刺杀。

 想到这,周少瑾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落,但她很快擦干了眼泪。

 既然说了不再哭泣,以后遇到就不能再掉眼泪了。

 可恨她前世过得太糊涂,除了自己的事一律都不关心,如今想利用前世所知帮帮程家却没有一点头绪。

 周少瑾不由地假设:如果是姐姐遇到了这样的事会怎么办呢?

 告诉外祖母?

 应该不会。

 她像中了似的,姐姐为了她的声誉都使劲地瞒着,更不要说是像程家这样抄家灭族又没有证据的大事了!

 自己想办法解决?

 程家的覆亡显然和朝廷政局有关,不要说她们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眷,就是像父亲这样被人称为“能吏”的四品官员也不够资格参与到其中,更不要说改变局势。

 想到这里,周少瑾灵机一动。

 她没有办法改变程家的厄运,可她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一个能左右程家进退的人,让那个人去阻止啊!

 不过,“告诉”好像也不对。

 这些天的经历让她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——如果双方地位、能力、学识悬殊相差太大,说得话在对方眼里就没有份量,不可能引起足够的重视。

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微言轻。

 而在程家,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!

 生于内宅,长于深闺,在长辈的眼里,是个连字都没有认全的人,更不要谈什么学识修养,哪有资格谈论家族兴衰之事?说不定自己的话一出口,就被会当成“失心疯”交给父亲处置,或是像姐姐似的以为她中了,找了道士和尚来做法事,她说得话就更没有人相信了,更不要说拯救程家了!

 但如果能得到哪位能在程家说得上话的长辈的信任,她在恰时的时候示警,不就可以既能让程家避开厄运又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了!

 周少瑾顿时兴奋起来,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!

 如果程家安危无恙,姐姐也不会没有了依仗,父亲不会受牵连,外祖母,舅舅舅母都能好好的,诰表哥和诣表哥也可以一展鸿图,重振家业…说不定还可以超过长房呢!

 到时候让程家的长房,二房,三房,五房的人统统都看四房的眼色!

 想到四房有可能会压制其他几个房头,周少瑾忍不住笑了起来,靠在头寻思着向谁示警好。

 最合适的莫过于二房老祖宗程叙了,有威望不说,经历眼界学识都非寻常人读书人可以比拟,他说出来的话程家肯定没人敢违背。

 可他在八十八岁的时候就无疾而终了,程家出事却是在天顺二年,他去世后第四年…程家二房老祖宗…不行!

 就那只有长房的大老爷程泾了。

 他不仅是程家的长房长子,而且是程家目前官做的最大的一位,现在已隐隐有取程叙而代之的势头,等到程叙去世,更是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程家的决策者,而且还进了内阁,做了次辅。

 但他远在京都,有快十年没有回乡了,自己还是小的时候远远地见过他一面,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,就更谈不上和他搭上话,取得他的信任了。

 长房的二老爷程渭?

 他也在京都,任翰林院学士,虽然后来累官光寺卿,可在他哥哥程泾的光芒之下,她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,既不知道秉也不知道为人,而且程家出事就是因为抓住了他的把柄…找他,那还不如找他哥哥程泾呢!

 二房的大老爷程沂?

 他十八岁就了得了举人的资格,之后屡试不第,自己的儿子都考取了进士,他还在原地踏步。据说他对“父是举人子是进士”的事比较感,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参加科举,因而接手了程氏族学山长一职。

 在她的记忆中,他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金陵。

 程家毁誉系于庙堂,他不做官,又怎么左右程家的前程呢?

 他也不合适。

 三房的大老爷程泸?

 大家都说他读书都读傻了,连韭菜和水仙都分不清楚。儿子程证已经是举人了,他还是个秀才。三房老太爷有什么事从来都不问这个儿子,直接和程证商量…在程家完全可以忽略不计。

 这种人…自然也不行!

 沔大舅舅?

 还是算了吧!

 连姐姐都不相信她说的话了,沔大舅舅就更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了。一个不小心还会惊动姐姐和外祖母,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!

 至于五房大老爷程汶,除了章台走马,就没干过一桩正事,指望着他还不如指望程诰。

 想到程诰,周少瑾眼睛一亮。

 程诰说不定会相信她!

 到时候让他去跟泾大老爷说…可他和泾大老爷毕竟隔着房头,又是晚辈,好像也很难见到泾大老爷…

 那,那还不如去找程许!

 想到那个人,周少瑾的心情就复杂起来。

 袁氏连生了两个女儿,年过三旬才盼到这个儿子,对他如珍似宝,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,加上程许也争气,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,还是案首,袁氏更是把他当心肝似的,不要说开口说话了,就是哼一声,袁氏都奉如圣旨。如果他能出面,袁氏肯定不分青红皀白地站在程许这一边。而泾大老爷既敬重自己的子,又疼爱自己的子女,袁氏开了口,就算是离泾大老爷觉得荒谬,也绝对不会置若罔闻。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了…

 念头闪过,周少瑾脸上的喜悦一点点的褪去。

 她…不想找那个人。

 前世她和他统共没见过两次面,说上十句话,程许却口口声声地说喜欢她,袁氏口口声声地污蔑她勾,引程许…她要是和他说上话了,事情肯定比前世还要糟糕。

 福建闵氏出过两任首辅,一位状元,一位榜眼,十几位进士,举人秀才之更是数不胜数,是个不输袁氏娘家——桐乡袁氏的豪门官宦之家。

 袁氏可是一心一意想和闵氏联姻呢!

 这也是为什么事发之后袁氏地么震怒的原因吧?

 她这辈子可不想再和程许扯上什么关系?

 周少瑾硬生生地把这个名字抛在了脑后。想着二房识大表哥冷傲的样子,三房证大表哥锐利的目光…没有一个善与之辈。

 还有谁合适呢?

 周少瑾脑子转马灯似的,就是找不到个合适的人。

 她拧着眉。

 难道她非得和程许打交道不成?

 那和送上门去任他羞辱有什么区别?还应了前世袁氏对她的指责…

 周少瑾很是不甘。

 施香进来禀道:“二小姐,辂大爷听说您又病了,很是担心,差松清送了几本新出游记过来给您解闷。”

 周少瑾闻言心情更加烦燥。

 “让他拿回去!”她皱着眉头道,“男女七岁不同席。再有这事,你不用来回禀我,直接把人打发了就行了。”

 “是!”施香见她心情不好,低眉顺目地应“是”退了出去。

 周少瑾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,喊了晚进来:“你去帮我找几张明纸出来,我要画几副花样子。”

 既然心绪不宁,不如找些事来做。

 就像前世,全神贯注地飞针走线,思绪就会渐渐地平静下来,那些烦忧的事也就慢慢没有了。

 不过,也不全对。

 一开始是樊妈妈照顾她的饮食起居,姐姐派来的闵妈妈管家,后来闵妈妈年纪大了,回家荣养,姐姐就默许了林世晟派来的郑妈妈管家,她有什么事烦心,郑妈妈就会去回了林世晟,接着事情就都很顺利地解决了。

 想到这里,周少瑾晃了晃神。

 林世晟…说老实话,对她还是不错的!

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?

 没有了她,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再找到个成全他和林姨娘的人!

 前世,有程辂程许这样伤人于无物的人,也有林世晟这样的谦谦君子,她看了才坚信这世上也是有好人的。

 周少瑾想找个机会给林世晟提个醒。

 如果林姨娘家里不出事,她就能顺顺利利地嫁了林世晟,自己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,报答了林世晟前世对她十年的庇护之恩。

 周少瑾决定给自己和姐姐各做几件夏衫。等到夏天外祖母的生辰,姐妹俩一起穿了出去,肯定很好看。

 周初瑾回来就吓了一大跳。

 她指着桌上的花样子,迟疑地道:“这,是你画的?”

 款式明繁丽,是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,也不像是金陵流行的样子。

 “嗯。”周少瑾抬起头来,笑盈盈地望着姐姐,“好不好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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