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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章 尽孝与尽心
  

 第二百七十章尽孝与尽心

 老伯笑道:“是的,她叫兰冰,跟我一样,也是个教书匠!”

 老婶对着李良佐微微一笑,用说道:“小幺…叔,你好!”

 你好说得顺溜,小幺叔还整得有些蹩脚。 (。 。 )

 李良佐连连答应:“欸,欸!教书匠好啊!你家不出教书匠,都没天理了!这是雨湘跟雨淮她们爸妈?”

 老伯又招呼老哥老嫂过来见礼。

 李良佐摆手道:“赶紧去见四祖宗吧,好家伙这一趟也不容易,好好歇歇!赶在年前回来,可有你忙的。我算算啊,年饭在思齐家,初一在思成家,这是你们那支的老规矩…还有思芹思梅…那说好初四,初四啊,来我家,我们俩再好好摆摆龙门阵!”

 老伯也笑道:“一定一定!到时候全家门来搅扰!”

 李良佐笑道:“客走旺家门!搅什么扰!不来我还不依叫呢!”

 众人告别李良佐一家,继续朝着祠堂走去。

 一路遇到不少人,老年纪的都还记得老伯,一看都是又惊又喜,大呼小叫一番后又牵着手问寒问暖,当然看稀的也不少,周围人越聚越多,等到了打谷场,已经乌泱泱一大群人了。

 大伯跟四爷爷已经等在祠堂门口了,见到老伯过来,大伯先了去:“大哥!可算是回来了啊你!”

 老伯热泪盈眶:“回来了,二弟,我回来了…”

 说完又看了一眼祠堂门口的四爷爷:“爸…”

 四爷爷挥了挥手,似乎是要赶走一些不好的情绪,说道:“进来说话吧!”

 乡亲们都安静了,老伯带着老堂哥,进入了祠堂。

 老婶跟老嫂子向前走了两步,被老伯用眼神制止了。

 李君阁对老嫂低声解释道:“没问题,我昨天核了宗法,最多只有持身不谨这一条,还好还好,嫂子你给老婶解释一下。”

 说完快步走了进去。

 老伯跟老哥已经在香案前跪下了,四爷爷站到案前,对着牌位躬身一礼,神情庄重说道:“李氏子思远,李氏孙君楼,流离四十七载,今返乡,入祠祭告宗,礼敬先灵。”

 说道思远,君楼的时候,声音都在微微颤抖。

 稳定了一下情绪,然后转身过来,厉声道:“李氏子思远,敬对先祖,但思己事,可有诲盗辱,作犯科否?”

 老伯低声说道:“否。”

 四爷爷又道:“可有不尊师长,不勤任事否?”

 老伯又低声说道:“否。”

 四爷爷又道:“可有持身不谨,结骈佞否?”

 老伯泪面:“儿子持身不谨,不该抛弃双亲远隔重洋,儿子不孝。”

 四爷爷也下泪来,摸着老伯的头顶:“痴啊!你这是读书读傻了,哥大那么好?”

 老伯低头道:“儿子愚钝,那时国内我们这个专业学术环境太差,全是批判…而哥大有著名的东亚图书馆…有《古今图书集成》…再加…再加儿子遇到了兰冰…”

 四爷爷叹了口气,说道:“现在心念可通达了?”

 老伯说道:“通达了,现在的环境…真跟以前不一样了…所以我也回来了。”

 四爷爷摇头说道:“不患无位,患所以立;不患莫己知,求为可知。何至于如你这般?”

 老伯说道:“群居终,言不及义,好行小惠,难矣哉!”

 四爷爷说道:“君子求诸己,小人求诸人。”

 老伯说道:“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。”

 四爷爷冷笑道:“七十多了,还是痴,各种环境,有各种环境的活法,‘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’,《古今图书集成》没一本写过这句?”

 老伯抬头正道:“有,儿子还知道这句话出自何处。”

 四爷爷一下子语了,沉半晌,摇头叹气道:“起来吧,一时不慎被你抓住话柄,算你过关了…”

 李君阁简直对这个初次见面的老伯佩服得五体投地,这学问已经可以跟四爷爷并驾齐驱了,两人的话,前边是《论语》,最后是《孟子》。

 前面的意思,翻译过来大概是四爷爷说:“是金子总会发光的,你有必要跑那么远吗?”

 老伯说:“那群昏兔儿,一天到晚求事不做,我看得都恼火!”

 四爷爷说:“那你管好自己成,理他们干求?”

 老伯说:“老子不,老子惹不起躲得起!”

 最后这句则是出自《孟子·尽心章句》,内容虽是四爷爷引出来,结果却被被老伯点出题目,意思是他留在国外,也是为挽救儒家化尽了一份心力。

 这是“以子之矛,攻子之盾”了,四爷爷一时无语,只好放过。心里其实也暗暗为自家儿子的学识感到骄傲。

 老伯规规矩矩站起身来,从案出三支香,点燃后在牌位前的香炉之,又恭恭谨谨的回到蒲团叩了三个头。

 一套程序走完,才轮到老哥李君楼,仪式完毕之后,四人才退出厢房来。

 然后恭请四爷爷坐在太师椅,由老伯和老哥引见自家媳妇,敬媳妇茶。

 四爷爷说道:“能教育出雨淮雨湘这样的孩子,看得出你们的家风,这里我要感谢儿媳妇和孙媳妇,回来好啊,大家好好过个团圆年吧!”

 乡亲们直到现在,才确定事情过去了,赶紧过来聊天叙话。

 这个时候老伯学霸的天赋展现出来了,能认出来的,都一口叫出名字辈分,认不出来的,只要一提自家名字,老伯立刻能说出他父亲母亲是谁,家住村子哪处地方,小时候都干过什么熊事儿,说得乡亲们哈哈大笑,都是思远老哥离开家乡这么久,心里头一直都装着大家呢。

 李君阁摇着头叹为观止,老子当年要有这样的记忆力,何至于三更灯火五更

 聊到晚饭的时刻,李君阁说道:“我们先去吃饭吧,久长居那边已经布置好了,算是给大家洗尘接风,我们先移步那里,边吃边聊。粽粑,芋头,别看了,先吃饭,看祠堂有的是时间,明天再来看个够!”

 进到久长居,芋头对着庭院直点头:“Jungle,这是典型的东方园林设计吧?”

 李君阁笑道:“差远了,这是一个破酒厂改的,要看园林啊,往游走,篾匠叔的那套木楼庭院可以算一处,往下游走,盘鳌乡广场周围古建也可以算一处,还有山,另一个民族的村寨也很有特色,这里嘛,排不号。”

 粽粑说道:“Jungle,你们家乡太美了,我觉得我整个心灵都被清空了,这是不是是你们说的‘天人合一’?”

 李君阁扑哧一笑:“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,天人合一好简单,我可没你的境界。来来来赶紧桌,天然的食材,吃到人肚子里,那才是真正的‘天人合一’。”

 刘三娃已经回城过年去了,今天这两桌都是玉莲嫂子持的,不过更合老伯的口味,直赞这才是最正宗的李家沟的味道。

 吃过晚饭,李君阁安排白婶跟芋头粽粑在久长居歇息,带着老伯老哥一行回祠堂。

 虽然李君阁提出还有几栋木楼可以供他们临时居住,可老伯坚持要住在祠堂侧厢。

 祠堂祠堂吧,李君阁也不敢违拗老伯的意思。

 直到夜深人静,各人都歇息了,四爷爷和老伯还在交谈。

 四爷爷取出一个有年头的画夹,将之递给老伯:“这是你老妈留给你的。”

 老伯将画册打开,里面是十来幅人物肖像。

 肖像是用笔画的国画,不过明显受到过西方素描的影响,画出来的人物非常立体。

 画的人物是年轻时候的老伯,开始时意气风发,但是面容还有一些稚,眉目间还有一些倔强的神色。

 到后面,小年轻逐渐成,青涩退去,目光开始充了睿智和自信,脸色也渐渐平和。

 脸颊丰润,头发乌亮,衣服都穿得很厚实。

 四爷爷说道:“自打你离开后,你妈每年画一幅画,先揣摩你长成了什么样子,然后画下来,说是这样,好像你在身边,一直不曾离开过一样…”

 老伯用颤抖的双手翻看着画像,眼泪止不住的了下来。

 四爷爷又翻出了一本相册,说道:“然后每年你生日那天,你妈要叫我,去县城照相馆里边拍一张合影。说是给你留着,说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,等你回来了,看着这些照片,算是把过去的时间都补回来了…”

 老伯老泪纵横,又怕惊扰了儿孙,一边拿手捂着嘴一边呜咽。

 开始十来张还是两个人,后面只剩四爷爷一个人了。

 四爷爷继续说道:“终于等到第一次收到你的来信,可你妈已经走了,我觉得她这个想法很好,于是啊,即使剩我一个了,我还是每年去照一张,都是留给你的…”

 老伯跪了下来,将头埋在四爷爷的腿,哭得像一个孩子。

 四爷爷摸着老伯的头顶说道:“每年清明,我会将你的来信誊写一遍,烧给她。你放心,你在那边的生活,她都知道,你的著作,你的成;君楼大学,工作,结婚;雨淮雨湘出生,长大,她都知道,她都在看着…”

 四爷爷的眼泪也终于了下来:“这里还有几个笔记本,都是她写给你的,每次她想你了,在本子写几句,十几年下来也不老少了,现在也交给你了…”

 “明天跟我去看看她,有什么话还想跟她说的,去跟她好好说说吧,后天是家族大祭,到时候闹哄哄的,还是明天去较好…”

 父子俩这样心了一夜。

 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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