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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拐走
  宵时分的长安一片死寂,四下唯有蝉鸣,月光洒落在少年的脸庞上,更显出三分委屈。

 “二哥…”迟陵哭无泪。

 他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憋屈过,明明白白的锅丢到他身上,他还百口莫辩,甩都甩不掉!

 他那一瞬,真恨不得将商姒直接丢到地上。

 可他不敢。

 抱都已经抱了,再敢这么对她,迟陵觉得自己会更惨。

 早知道,他为什么要突然怜香惜玉,亲自把这女人抱着回来?

 怀中少女还在不安分地动,少年默默撇过了头去,委屈至极,隔了许久,才急急道:“哥哥把她抱回去罢!我、我还这么抱着不成!”

 迟聿居高临下,看着这个弟弟,只觉得脑仁疼。

 他跟商姒跟了半路,却见她被人中途追捕,于是便派君乙暗中助商姒逃脱,最终君乙办事不成,复命时只说她是落在了迟陵手中。

 迟陵子如何,他这个做哥哥的又怎会不知?君乙畏惧四公子锋芒,不敢直接冒犯,迟聿索亲自骑马过来要人,可千算万算,没料到这小子胆子上了天,居然敢抱商姒?

 他都仅仅只是抱她,偶尔能亲到一回,没有机会更进一步,这小子居然也敢抱?还这么堂而皇之?

 迟聿薄冷抿,面上更透凛冽之意,望定了迟陵道:“我当初是如何警告你的?”

 迟陵耳通红,咬牙道:“二哥说,不许针对公主。”

 “你如今又在如何?”

 “我不仅仅针对她,还、还抱她…”

 “我的话是耳旁风?”迟聿微微倾身,黑眸亮得摄人,字字带着迫,“还是你觉得,三十军是打轻了?”

 迟陵这一瞬间,觉得。股有点疼。

 少年耷拉下了脑袋,只好乖乖认错:“我错了,二哥,我真的错了。您怎么罚我都行,但是不要误会我和公主有关系,二哥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”

 他听到迟聿翻身下马的声音,继而手上一轻,迟聿轻轻接过了商姒。

 低眸看着怀中的姑娘,迟聿薄微掀,淡淡道:“回府把礼法纲常抄十遍,无令不得出府,好好反省。”

 “是。”迟陵单膝跪地,低声应了,赶紧转身回府,脚步如飞,好似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一般。

 此处只剩下迟聿一人。

 君乙很快便率人飞驰而来,见迟聿抱着商姒一动不动,连忙噤声退到了一边去。

 迟聿低眼看了看怀中的少女。

 她半阖着眼,半醒未醒,也不知是否意识到了抱着她的人是他,比起在迟陵怀中,她此刻更乖巧安分了些。

 可看着再安分,实则内里都藏着极为隐蔽的心思。

 迟聿淡淡道:“都退下。”说完转身,慢慢往之前的小巷子处走去。

 他回到商姒被晕那间破旧草屋,将她重新平放到草堆上,抬手拢了拢她鬓边碎发。

 冰冷的手指慢慢下挪,抚上她的脖颈,迟聿黑眸沉如深渊,杀意暗藏,感受着娇肌肤下鲜血的涌动。

 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杀了她,可指间下滑,却触上她颈上的青紫勒痕。

 他呼吸蓦地一窒,垂下眼来。

 她果真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,只是她在经历生死之后,却没有选择回来找他,而是决定远离。

 为什么要远离?

 是他对她不够好,还是她至始至终都在假装?

 迟聿在她身边静坐须臾,才拿出药膏,慢慢涂抹在她受伤之处,慢慢推开,为她消肿。

 她沉溺在他的臂弯里,眉眼灵秀,长发柔软。

 靠近就觉得她又香又软,如前世,令他魂牵梦萦。

 迟聿忽然想到元泰殿的那个夜晚。

 殿中气氛。旎,他将她抱入殿中,意让她一生都做他的人。

 但未曾料到会中途心软,更未料到,即便是被媚。药摧折心智,她仍旧哭着求他不要。

 她不要,所以他再未主动动她。

 迟聿猛地收紧手臂,把她抱在怀里。

 贴在她颈边深一口气,他发似地咬她一下。

 她睫抖动一下,手指动了动,却沉溺其中,难以苏醒。

 “商姒。”他咬牙切齿地唤她,低低道:“前世为什么不肯答应我?”

 “我待你还不够好?我为了你,做了这古今唯一不可杀政敌的皇帝。”

 “便是今生,今生我又哪里让你不能依恋?”

 从前南征百战一生,从不喜平常女子,哪怕后宫也不过寥寥数人,几如空置。

 因为他不喜欢过于娇弱的东西,世女子依附男人而生,他更是不喜。

 可商姒,他现在为了商姒,宁可她如那些女子一般,依附他,信任他,却难如登天。

 如今想着,他不含恨加重力道,将她咬得下破了皮,才起身离。

 将魂香的解药在她鼻尖一晃,他最后拿走了她的钱袋,拂袖而去。

 “主公不将公主带回么?”守在门外的君乙不由得吃惊发问。

 迟聿淡淡道:“再等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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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商姒翌起来,发觉自己头脑昏沉,浑身无力,非但下发疼,身上也身无分文,她莫名其妙地坐了一会儿,努力回忆也没有想起来什么。

 只隐约感觉有一丝怪异,似乎昨夜过得极为不安稳。忘了为何会睡着,也忘了是怎样逃脱追捕的。

 商姒眉心,叹了口气。

 当来的银子也不见了,只好暗暗叫苦,只道昨夜逃跑过急,许是半路掉了。

 她肚子咕嘟一叫,饿得实在难受。

 商姒耷拉着脑袋,这回是真的恹恹的,眼见街小贩已经出来,叫唤着卖着包子,她却抱膝蜷缩在街角,眼巴巴地瞧着,简直是饿得天昏地暗,险些就控制不住重新回了沈府。

 可是她还是很清醒,只能忍着饿抱膝坐在小胡同深处,忽然嗅到一丝隐约的饭菜香味,商姒肚子咕咕叫个不停,看见一个老婆婆走了出来,手上拿着个包子走到她面前,和蔼地笑了笑,低声道:“姑娘,饿了吧?这有个包子,姑娘吃了罢。”

 商姒一怔,有些难以置信,手上已被不由分说地了个包子。

 她低头看了看包子,轻咬下,“可是我没钱…”

 那老婆婆含笑看着她,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姑娘,果真是越瞧越满意,便和蔼道:“姑娘长得水灵,老婆子我瞧了喜欢,这包子啊,就送姑娘吃!姑娘不用给钱。”

 商姒忙起身道谢:“多谢婆婆。”

 老婆婆咳了咳,低声道:“老婆子我年纪大了,除了一个孙儿,家中也无他人,姑娘要是不嫌弃,不如随我回去歇歇?”

 商姒想了想,却摇头道:“…不必麻烦,怕是不妥。”

 这位婆婆若是坏人,去了便是危险,若是好人,以她如今身份,恐连累这家无辜百姓。

 老婆婆笑道:“姑娘不必客气,你一个姑娘家的,孤零零的在外面也实在危险,就先留在我那儿几,姑娘随时都可以走。”

 商姒默然摇头,拒不接受。那老婆婆却似乎对她十分中意,反复相劝多次,盛情难却,商姒头一遭遇见这种事情,着实抵抗不住如此热情,最终便跟着那婆婆回去了。

 迟聿站在暗处,脸色蓦地阴沉下来。

 君乙只觉世子通身冰冷,压力如泰山罩顶,着冷汗道:“主公,这…”

 这公主未免也太单纯了,随便来了个老婆婆就把她带走了?

 “跟上。”

 迟聿冷热拂袖,快步走了上去。

 老婆婆家住城西,家中简陋,确实有一个孙儿,十五六岁年纪,看样子有些懵懂呆傻。

 商姒一进屋,便瞧见那少年躲在门后面,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,衣襟自门边出一大截,早就将他彻底暴,他却毫无所觉。老婆婆唤了许多遍“阿宝”才将那少年唤了出来,老婆婆笑道:“乐儿姑娘,这是我孙儿,姓石,叫阿宝,他见人认生,姑娘不要见怪。”

 商姒转头朝阿宝微微一笑,谁知那少年仿佛被蛰了一般,一下子坐立难安,又飞快地躲了起来,时不时伸出半边脑袋,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。

 商姒心头暗笑,面上却不动声

 老婆婆笑道:“阿宝看见漂亮姑娘,总是容易害羞,但是他情老实,很会疼人。老婆子我这些年下来,也是阿宝寸步不离地在照顾着…”这话言外之意皆是暗示,商姒听出来了,恐怕是老婆婆瞧中了她,想留她当孙媳妇儿了。

 商姒连忙摆手澄清,“婆婆误会了,我家还有父母在上,婚姻大事自己难以做主。”

 那老婆婆又笑眯眯地追问她父母所在何处,商姒只好胡诌,连连撒谎下来,她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,那老婆婆才连连道“好,好,乐儿姑娘身家清白,更加配我们宝儿。”一边絮叨着,一边进屋去做饭去了。

 商姒怔然站在原地,伸手眉心,那阿宝却又畏畏缩缩地走上前来,对她支支吾吾道:“乐、乐儿姐姐,我是阿宝,我会对你好的…”商姒只觉头疼,勉强敷衍了几下,借口身子不舒服,独自坐到了一边去。

 阿宝是个心地极为善良的少年,商姒在那里坐了一会儿,夕阳渐下,庭院里起了一阵风,吹得她长发舞,阿宝便迟疑地走过来,支支吾吾道:“乐儿姐姐,你不冷吗?我们进去吧。”

 商姒抬头对他一笑,起身进了屋,阿宝愣在原地许久,才反应过来美人姐姐是同他笑了,傻乎乎地乐了半晌,才连忙跟了进去。

 阿宝进了屋,又连忙关窗点蜡烛,拘谨地拉着衣摆,悄悄瞧了商姒一眼又一眼,老婆婆端着菜出来,瞧见阿宝这幅模样,心道这回这小子可算是动心了,乐儿姑娘比寻常女子都生得美,也难为这小子,还这般挑剔。

 老婆婆将菜摆在桌上,笑道:“姑娘莫要嫌弃,寒舍简陋,也没什么好的东西招待姑娘。”

 商姒浅笑道:“是我叨扰婆婆,婆婆肯收留我,他一定报答。”她话音刚落,却见阿宝连忙摆手道:“不打扰不打扰!乐儿姐姐可以一直住下去。”

 老婆婆瞧了一眼阿宝,无奈摇头叹道:“你这小子。”阿宝傻乎乎地一笑,待三人吃完晚饭,阿宝又连忙去给商姒收拾出房间来,自己抱着被褥站在一边,打算就这般直接睡地上。

 哪里这般麻烦主人家的?商姒觉得不妥,拒绝了多次,最终只是叹道:“公子不必客气,我不必睡上,只需给我找一个容身之处即可。”她态度坚决,阿宝踌躇半晌,只好将被褥铺在一个简陋木榻上,让商姒尝试歇息一晚,商姒低声道谢,等到一切忙碌完的时候,夜已深,寒风袭人,正宜入眠。

 商姒没有歇在软榻上,临近夏日,屋前柳树上蝉鸣不止,实在恼人。商姒推门出去,坐在门槛商看着月亮,就这般抱膝渐渐浅寐。

 商姒在睡梦中并不安稳,她一直反复经历着幼年的一些时光,那些日子很短,而且年岁已久,她忘了很多细节,但是每当看到李公公的脸,她都能感受到心里升起的一阵惶惑不安,好像一直以来自以为的坚强,真的都只是她的以为。

 后来场景一转,她一身男装站在殿阶之下,卑微而恭敬,殿上高高立着一个男子,看不清面孔,只觉衣袍华美,俊美无俦,威仪自成。

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,清冽冷香就萦绕在鼻尖,迫甚浓,两相无言,唯有他步步近,她步步后退,竭力摆这噩梦,却不过只是徒劳。

 从未感觉到这种无助、被束缚的感觉,商姒沉溺在睡梦中,眉尖轻蹙,发出细碎呓语,可她一动未动。

 她睡觉一贯安分,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睥睨着她,神态冷淡,冷风盈袖,襟寒无声拂落。

 不知站了多久,迟聿慢慢蹲了下来。

 他拨开她环绕膝头的手臂,掌心拢住她尖削的下巴,指尖微微用力,黑眸寒光浮动,这般深深地注视着她。

 她仿佛做了什么噩梦,苍白,细眉浅拧。

 迟聿微掠角,薄笑意极淡极寒,蓦地出袖中缎带,右手狠狠一推。

 背脊重重磕地,商姒陡然从梦中惊醒。

 这一醒之下尚未知晓自己所在何处,所遭遇什么,睁眼慌急去看是何人,却什么也看不见。

 是谁?

 她脑中轰然一响,意识到危险便伸手去打,鼻尖忽然嗅到一缕暗香。

 浑身力气以一种清晰可见的速度快速离,意识也混沌起来。

 隐隐约约只意识到,那人就在她身边,身上落下浅淡龙涎香,十分熟悉。

 梦中那一场紧张对峙似真非真,与此刻所遭遇之事急遽叠着。下巴上传来疼意,耳边当着细微的呼吸声。

 蝉鸣不止,耳膜作痛,商姒浑身发麻,脸色苍白至极,连手指都在轻微地抖。

 眸子阖紧,风将药吹散些许,让她未能完全昏过去。

 是迟聿吗?

 他终于还是找过来了,她就知道,他不会放任她在外面呆上太久。

 看他今动作,许是盛怒至极。

 商姒睫闪动两下,如案板上的鱼,随他屠宰。

 额上细汗沾发丝,她浑身似冷似热,不知是被吓的,还是其他。

 她听到男人低笑一声,七分戏谑,三分冷意。

 随即压力罩顶。 jINgCa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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