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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阴翳
  商姒那厢乘辇回了乾元殿,刚刚推门,便发现迟聿已站在殿中等候已久,殿中琉璃烛光照上他的衣袂,显得他沉静而清冷。

 商姒挥手屏退宫人,抬头静静地看着他的神情,尴尬道:“大将军有何事找朕…”

 迟聿上前一步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感觉到她有些僵硬不安,眯了眯眼,“唤我什么?”

 她立刻改口道:“…子承抓痛我了。”

 她和他的关系现在有些微妙,是君臣,又是依附与被依附的关系,亦是情人,她主动,却又退懦;她胆怯,却敢算计。

 迟聿抓着她的手微微卸了力道,却没有放开她,而是深深地望着她,没有笑,沉声道:“你今倒是出乎我的意料。”

 商姒低眼道:“我问过子承,子承若是不愿意,自可在朝堂上拒绝我…”

 迟聿薄淡掠,捏了捏她的脸颊,“耍些小聪明。”他倒是真不生气,径直走到御案前,将桌上已经写好的圣旨递给她,淡淡道:“天子身份终究不长久,你迟早做回女子,既然如此,公主之位便需好好敕封。”

 商姒接过圣旨,展开一看,脸色登时有些古怪。

 封商姒为长公主,赐封号“和嘉”

 和嘉,倒是寓意美好。

 商姒猛地合上圣旨,偏头道:“既然我不做公主,便也不急着册封。”

 “那也未必。”迟聿道。

 她猛地回头。

 迟聿淡淡道:“我与你的关系,势必让天下人目睹。公主商姒会是我的后这个身份对你很重要,你明白吗?”

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?

 他的言外之意,便是他不会放过她,他不会让她女扮男装与他这般做一辈子的表面功夫,无论目的如何,无论过程如何,她都会在他身边,做他的子。

 她咬着下不说话,迟聿上前,把她拉入怀中,“难道你还有别的奢望?”

 她默然片刻,身子渐渐放松下来,任由他揽着,他心情大好地亲了亲她的眉心,“这才听话。”说着,他拉着她走入内殿,抚了抚她的肢,“方才上朝可还酸痛?”

 她点头,顺势依偎入他的怀中,闭上眼,没有说话。

 温香暖玉在怀,迟聿低眼看着安静的她,眸深晦。

 他其实还是明白,她心如此之高,不会彻底甘心做他的所有物。

 迟聿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脑,无声笑了笑。

 可无论甘心不甘心,他就是要从一开始占据她的一切,不给她丝毫息之机。

 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。

 他不能忍受,她一丝一毫地离他远去。

 …

 商姒午后小憩之后,便换了身常服,出殿吩咐道:“去备马车,朕要出宫。”

 她身后跟着新任的御前总管崔公公,崔公公不知这位天子脾如何,按照传言揣测,当是暴戾之君,颇为不好相处,此刻连忙吩咐了下去,又陪笑着道:“陛下出宫是要做什么?今风大,陛下还是多披一件披风,免得着凉了。”

 当年的御前总管是王赟的人,对她是时时刻刻约束着,却屡屡被她针对,如今换了一人,这嘴却是格外地聒噪。商姒负手而立,淡睥了崔公公一眼,冷淡道:“去沈府,探望廷尉沈大人。”

 崔公公暗暗一惊,暗地里长了个小心眼儿。待到马车备好,商姒一路出了宫,崔公公才悄悄吩咐一小内侍道:“去告诉大将军一声,陛下出宫去沈府了。”

 陛下的动向,左右还是让大将军知道的好。

 低调行事,商姒换了身云缎广袖直裾锦袍,坠白玉环,端得是寻常人家的贵公子模样,乘马车一路出了东华门,马蹄踏过汉白玉的地砖,一路喧嚣尘起,华美马车的四角金玲响个不停,直到在陆府门前偃旗息鼓。

 商姒开帘子,淡淡吩咐道:“马车上的铃铛聒噪得很,改将它卸了。”

 侍卫连忙应了。

 那沈府门前的小厮见有人来拜访,连忙上前,见这马车奢靡异常,华贵又低调,气派也不像寻常人家,连忙笑着上前道:“不知贵人是…”

 车内的公子面冠如玉,形貌昳丽,闻声掠了目光来,淡淡道:“鄙姓苏,特来拜访廷尉大人,烦请通报。”

 说完,那青帐便落了下来,隔离了小厮有些怔愣的视线。

 从未见过如此秀美风的公子,那小厮悻悻收回目光,连忙小跑回去,通报之后快请商姒入内。

 前后也才隔了三,身份境遇却完全不同。商姒跟在引路小厮之后,慢慢走过亭台水榭,沈府的总管此刻也了上来,他之前便见过女装的商姒,此刻暗惊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一对兄妹,可眼前这少年,分明又带了一丝风倜傥,又与这别毫不违和。

 管家暗暗心惊,却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,才有资格悬玉带、玉佩雕龙,遂跪在了商姒跟前,万分惶恐道:“贵人大驾,我家主人正在前方恭候。”

 商姒一合折扇,淡淡问道:“贵府少公子可在?”

 “我家郎君还未回府。”总管谨慎答道。

 沈熙不在也好,她不与他纠。商姒直接命总管领路,一路到了正厅,便见一中年男子穿戴整齐,恭恭敬敬地了上来,拜道:“老臣参见陛下!陛下安然无恙,实乃天下之幸,臣死而无憾!”

 商姒快步上前,伸手托住沈恪,低声道:“沈卿快起,是朕愧对于祖宗,弃江山于不顾,才害得爱卿受苦至此,爱卿不当拜朕。”

 沈恪微微动容,起身看着商姒,声泪齐下道:“陛下切勿这样以为,只要陛下能安然无恙,臣死不足惜。”

 商姒叹道:“抱节而死,自当芳。可是,时事如此,成大事定要隐忍,沈爱卿要好好保重,从长计议,朕身边几无亲近之人,说来也只有尔等老臣,令朕感觉心安。”

 这些年,王赟犯上作,谁正直,谁势力,她自然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
 沈恪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少年,感念万分。而今天下如此,诸侯蠢蠢动,世人蝇营狗苟,这个才有十六岁的少年刚刚摆了王赟的牵制,敢再回来做这个天下之主,便说明他是一个有担当的主君。

 沈恪道:“老臣明白了,老臣自会保全自己,亦会竭尽全力保护陛下。而今长安被迟聿控制,陛下万万保重,迟聿此人…远比王赟城府深沉。”

 提到迟聿,商姒的笑容凝滞了一刻。

 是了,他城府深沉,她至今都没有看透他分毫,若论作为一个政客,或是一个军事家,想来她丝毫没有与他相提并论的资格。

 她为帝八载,从未亲政,从未打仗,她还尚待汲取阳光寻求生机,他却早已遮天蔽

 商姒垂睫冷笑道:“说来,而今天下,谁的锋芒更甚于他?只是迟聿止步于此,让朕重归帝位,想必也有他的顾虑,只是而今朝文武,八成以上都已对他又敬又怕,委实令朕坐立难安。”

 她对迟聿对她的掌控有些如鲠在喉,说起他来,也只余下憋闷之感。

 沈恪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少年,蓦地低声道:“陛下今突然造访寒舍,可是为了传国玉玺?”

 长安城破之前,商姒将传国玉玺悄悄给了他,防的便是有人篡位。

 没有传国玉玺而擅自称帝,便是臣贼子,受千古唾骂。

 商姒点头,淡淡道:“我既然已经回来,玉玺便要带回宫去。”

 沈恪不再迟疑,带着商姒入了府邸内的密室,将玉玺双手奉上,商姒拿过玉玺,沈恪却忧虑重重,问道:“陛下…将玉玺带回,可会置自己于危险境地?”

 商姒摇头,蓦地又是一声冷笑,“沈爱卿过虑了,他若想杀朕,不会因为一个玉玺改变心意,他若不想杀,朕将玉玺给他,他也不会动手。传国玉玺,其实也只是个石头而已,活人被石头掣肘,本就是一桩笑话。”

 她目光掠向沈恪身后的字画,上面提着“山河永固”四字,山河确实永固,只是这天下英雄却是大淘沙,她此刻忽然感到了一丝无力,源于自身的渺小与不自量力,她回眸对沈恪笑道:“…只是,这桩笑话,朕是今才发现。从前是朕幼稚了,沈卿也跟着幼稚了。”

 商姒轻笑一声,拂袖而去。

 留下沈恪怔然地看着她的背影,忽然第一次意识到,这个一直以来退居幕后的天子,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荒诞无能。

 商姒一路沿着来路返回,才跨出拱门,便听见有人唤道:“陛下。”

 她脚步一顿,回过神来,正看见花枝之后垂袖而立的男人。

 沈熙一身绛红官袍,面容是一贯的清冷,眼睛却黑得如墨汁一般,他深深地望着她,没有说话,商姒略一挑眉,倒是率先笑道:“原来是你,今从官署回来得早些,想来如今少了些许应酬,你也清闲了许多。”

 这话是暗讽他昔日,做王赟羽,暗中不知多少小动作。

 沈熙丝毫不怒,只看着眼前的她,分明一身男装,还是曾经的那副打扮,风倜傥,俊雅秀丽,但自从知晓她是女子之后,他只能注意到她雪白的脸颊,秀气的水眸,还有那隐约的纤细身。

 他沉默片刻,抬手行礼道:“臣参见陛下,不知陛下大驾,有失远。”

 商姒淡淡一笑,“起罢。”

 沈熙直起身来,抬手屏退身后的小厮,蓦地上前一步,紧紧盯着商姒,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玉玺之上,忽然道:“陛下如今,实在是令臣心生意外。”

 商姒笑意微冷,转身便要走。

 “陛下!”身后,沈熙叫住了她。

 商姒脚步骤然一停,回身望定他道:“还有何事?”

 沈熙深深地看着她,忽然想要问一问她近来如何,迟聿可有对她如何,但彼此之间关系如此,又怎么能问得出口?沈熙话出口时已经改口,只道:“陛下那,为何不听臣的建议,远走高飞,自此自由自在?”

 商姒略一挑眉,慢慢笑着重复道:“自由自在?”

 沈熙上前一步,这几的心焦叠加在一起,他心头升起一股愤然之意,语气不由得沉下来,“陛下不是昭世子的对手,当初若说还能勉强周旋,可如今,臣已经知道陛下是女子。”他声音越发地低,“你是女子,女子意味着什么?他看中了你,陛下这是要困自己一辈子么?”

 他不提女子还好,此刻这般语气,好似在可怜她必须牺牲自己婉转讨好一般,商姒气血上涌,雪白的面庞泛起一阵红,袖中手不由得攥紧了。

 沈熙道:“陛下不要勉强。”

 商姒冷笑,“与你何干?虚情假意。”

 沈熙冷淡回道:“是与臣无关,可是臣知道陛下的秘密,想来天子是女儿身这桩事,必令天下震惊,诸侯起兵。”

 “你!”他这语气与威胁无异,商姒瞬间眸底腾火,怒目望着他,猛地上前几步,一把扯住他前衣襟,咬牙威胁道:“沈卿云!你若敢一丝一毫,我必杀了你!”

 沈熙低头看着她,目光蓦地一凝。

 雪颈光滑秀美,由上而下细看,却隐隐瞧出,那若隐若现的青红吻痕…

 沈熙脸色霎时苍白下来,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怒不可遏:“你果真是与他…”

 “与你无关。”商姒竭力挣脱他的手,可他力气比她大,她挣脱不开,反而手指作痛,手腕似乎要青紫了一般,商姒断喝道:“沈熙,你放肆!”

 这一声连名带姓的怒喝,登时令沈熙清醒三分,醒悟过来。

 她是高高在上的天子,哪怕厉内荏,也不容别人侵犯尊严。

 公主商姒可以抛下一切,但是天子却不一样。

 沈熙蓦地放手,离她远了一步,跪下道:“臣冒犯陛下,陛下恕罪。”

 商姒怒意昭然地望着他,隔了许久,一言未发地振袖而去。 jINgcA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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