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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动心
  走到半途时下了雨,蓝衣慌慌张张回去取伞和披风,正打算折返,却见商姒淋着雨很快地返回了乾康殿,少年天子眉目拢着一股沉淡戾气,薄淡淡抿着,蓝衣上前服侍她下淋的衣物,一边碎碎念道:“陛下头疼之疾没有治,怎么能淋雨呢,易太医说了,这药的配置也要一段时间,陛下可要好好注意着…”

 商姒不想听她念叨,转移话题道:“你可会刺绣?”

 蓝衣一怔,“奴婢自然是会的…奴婢年幼进宫,伺候昭王后,其中要考核的一项便是绣活儿。”

 商姒若有所思,眸子微闪,“这么说…刺绣对女子很重要?”

 蓝衣失笑道:“自然。身为女子,自然是女德为重,不会补补的怎么行?哪怕是一般人家的姑娘,少说也是会补衣裳的,更遑论是身为宫女。”

 商姒眼色转暗,垂下眼来,望着脚上金丝龙纹的赤舄怔怔出神。

 商鸢说的话还历历在目。

 不是针对她,却让商姒觉得莫名憋闷起来。

 她从小到大孤苦伶仃,无人教她身为女子应当如何,自然也少了那三分柔婉端庄的气质,一不会刺绣,二不会琴棋书画,说起来可真是一无是处。

 想比之下,商鸢堪为天下女子的典范了。

 自幼高高在上,作为最受宠爱的王女长大,既不可一世,又腹才华,虽长得不算倾国倾城,可那身端庄大方的气质,却不是谁能比拟的。

 商姒越想越觉得酸,目光滑到自己袖子上纹的暗金龙纹之上,忽然指着它道:“这样的呢,这么复杂的龙,你也会绣?”

 蓝衣细细瞧了瞧,笑道:“自是会的,只是龙象征天子,奴婢不敢贸然逾距。”

 商姒:“…”蓝衣看她脸色有些不对,试探着唤道:“陛下,陛下?”

 商姒恨恨一咬牙,“拿针线来,蓝衣,朕要你今教朕刺绣。”她想了想,又补充道:“就绣这条龙!”

 蓝衣:“…啊?”

 事实证明,哪有初学者就要绣龙的道理,商姒连穿针引线都了许久,然后捧着绢帛,眼巴巴地瞅着蓝衣,蓝衣绣一下,她便绣一下,期间还多次扎到了手,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,蓝衣瞧着怪不是滋味儿,劝道:“陛下还是算了,您贵为天子,何必学这个…”

 商姒咬,不甘道:“我也是女人,凭什么我就学不会?”

 蓝衣叹了一声,也不知道从何劝起,更不想通,方才还好好的,怎么出去一趟见了郡主和大将军,回来就这样了?难不成大将军说了他喜欢会绣花的女人?怎么可能!与其说喜欢会绣花的,倒不如说大将军更喜欢会舞剑的女人。

 柔柔弱弱的女子,迟聿素来不多看上一眼的。

 可眼下,商姒这一股倔劲儿,蓝衣也没了办法。

 商姒一直绣到傍晚,身边的蜡烛都烧完了好几,她仍旧凑着火光去看针脚纹路,眼睛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,商姒好几次将绢帛扔到一边,又忍不住重新拿起来,比照着自己的衣裳去绣那龙。蓝衣进来时,见殿中静悄悄的,商姒已伏在桌上睡了,手上仍握着那绣了一半的“金龙”蓝衣细细瞧了瞧,歪歪扭扭,手法生疏,不像是龙,倒像是地上的蚯蚓,便叹了口气。

 与世子冷战这么多,终究不是办法,蓝衣便提着宫灯,打算亲自去找殿下过来,让他亲自瞧一瞧商姒那布伤痕的手指,若是因此心软,冷战便可结束了。

 蓝衣垂着头脚步匆匆,才跨出门槛,忽然闷头撞上了一个人,她往后踉跄好几步,一抬头便望见迟聿冷淡凛然的面容,在朦胧宫灯的映照下,更显得威仪自成。

 迟聿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,“急匆匆地作甚?”

 蓝衣扑通跪倒在地,“回禀殿下,奴婢本是要去找殿下的,不料殿下竟亲自来了。”

 “找我作甚?”

 蓝衣想了想,忽然抬头道:“殿下进去瞧瞧便知道了。”

 他这么说,迟聿心底微动。

 他本来恼于商姒那股倔劲儿,之前为了护着别人,甚至差点让他把她的手给砍下来,想着晾她几,让她知道自己也不会一昧地顺着她、哄着她,谁知白那偶然一见,他原本被军政事物压抑下来的情感,忽然就一刹那涌出来。

 想见她,又拉不下脸子,便估摸着这个时辰她已经睡了,就过来悄悄看一眼。

 没想到这么巧,看蓝衣的语气,似乎她又再闹些什么?

 迟聿一挑眉梢,负手跨进了大殿,绕过屏风后,便看见烛光边,少女伏在桌上沉睡着,乌黑的长发落了桌。

 他慢慢靠近,衣袂带起的风摇动烛光,少女精致的五官时明时暗,睫上都融化着一股暖意。

 迟聿的眼神越发深邃,浓郁得像化不开的夜

 他忽然俯身,把她打横抱起,慢慢往御榻边走去。

 以往抱她,她都睡得沉,谁知这回他刚刚碰到她,她便猛地惊醒,右手下意识攥紧了那绢帛,又痛得惨呼一声,脸色都惨白了三分。迟聿眉心一跳,被她这声叫得心惊胆战的,以为她旧疾复发,连忙把她放回上,扑在她边紧张地问道:“怎么了?头疼?”

 她瓣抖个不停,惊魂未定地望着他,一个字也不说。

 迟聿看她脸色不对,越发紧张,握着她的肩道:“说话!你到底怎么了?”

 商姒伸出左手推他,身子往后挪了挪,也不说是哪里的问题,右手却使劲儿地往身后藏,迟聿这才发觉不对,攥着她的手腕,强硬地去拉她右手。

 她大叫,“你走开!大晚上的你在朕这里做什么!”

 外面的蓝衣听得胆战心惊,以为世子殿下一进去便开始动了,连忙贴着门偷听,唯恐出什么事。

 殿中,迟聿冷笑一声,“整个长安,我爱去哪就去哪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把她钳制在怀中,举起了她的右手,见她右手成拳,紧紧握着一张布帛,一双美目沉浮着莫名的羞恼和悲愤之情,瓣咬得死紧,脸色越发苍白了,迟聿心底一寒,难不成这是她和沈熙的密信?迟聿沉声道:“放开!”

 她顶嘴道:“不放!”

 迟聿双目生寒,幽深湛亮,沉凝肃杀如野兽一般,盯着商姒,声音愈寒:“不放,那就别我动手了。”

 他猛地将她翻了个身,商姒始料不及,吓得尖叫一声,身子很快便被他给住了,如同案板上的鱼,只能无助地扭来扭去,右手臂被他用力扭到身后,因为上臂疼痛,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劲儿,商姒被迫松开了掌心,那绢帛便被他夺了去了。

 绣个花还要在他面前丢人一把,还被这么动,商姒心如死灰,把脸埋进枕头里,又气又恼又委屈又悲愤。

 迟聿捏着那绢帛,翻来覆去看了看,上面不知道绣着什么玩意儿,又难看又糙,应该也不是什么暗语,他愣了一下,许久都反应不过来。

 是时蓝衣听到第二声尖叫,直接冲了进来,跪地道:“殿下息怒!”

 迟聿此刻心迷茫,就没怒,拂袖道:“出去!”

 蓝衣惴惴不安,抬头瞧了一眼,好像确实没有发生什么,便也出去了。

 迟聿再细细看了一下那绢帛,才发现上面着一细针,上面还有着没干的血,刚刚他将她抱起来之时,想必她惊醒时被扎到了,才叫得那么吓人。

 迟聿面色稍霁,俯身握住她的右手,柔声问道:“我看看,哪里扎疼了。”

 商姒万念俱灰,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,随他摆动。

 迟聿扳开她手指一看,被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惊得一怔。

 “你…”

 他沉默了许久,蓦地将她翻了个身,直视着她的眼睛,“你在绣花?”

 她绣花?他从来把“绣花”和“商姒”联系不到一处去,若这是她绣的,那今太阳就是打西边出来了。

 但这么拙劣的绣工,除了她还有谁绣得出来?

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!

 等等。

 迟聿心念微动。

 白,商鸢送他香囊时,就曾提及自己多精通绣法。

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?

 那未免也太荒谬了!

 若真是因为这个…迟聿一时没忍住,望着她的黑眸蓦地一弯,眼底笑意闪烁。

 “为什么突然绣花?因为商鸢?”

 商姒一双眸子瞪得极大,含着怒火道:“不是!”

 迟聿笑道:“那是因为什么?”

 商姒蓦地语

 迟聿笑得眉眼弯弯,忽然间低头,薄碰了碰她的下,又亲她眼角、眉心,十分爱怜,她使劲挣扎着,仍被他亲了个够,迟聿坐起身来,把她紧紧抱入怀中,忽然喟叹道:“实在是我的不是。”

 她忽然就没挣扎了。

 迟聿贴着她的耳畔,摩挲道:“你知道吗,你动心了。”

 你动心了。

 四个字,如同一记闷,敲得商姒头晕目眩。

 心跳陡然加快,商姒的脸色白了一寸。 JiNGcA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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