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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3章 呜咽了半天
  护兵等议论了一会,断定奴望土冈那方去的,于是并力西追。赶上了土冈子向北望时,只叫得一声苦。

 原来土冈子那边也是漠漠无际的沙漠空地,哪里有什么奴的影儿,护兵们四下找近了一遍,不见奴。

 大家没法,慌忙回去报知莫都鲁。莫都鲁听说大吃一惊,便亲自带了五六十名健卒,向西边的土冈子下,挨户一家家地搜查。

 任你找穿帐篷底,也休想寻得奴的影踪来。做书的趁这莫都鲁搜导的空儿,且把王奴叙一下。

 当时王奴要在莫都鲁面前逞本领,出个冈子给他瞧瞧。谁知那马子暴烈,一经跑出火来,便不肯受人们的羁勒,非把气力跑完自己不要走了才能住足。

 王奴坐在马上,觉得愈跑愈快,耳边呼呼风响,睁开眼来,见四面的东西一点也瞧不清楚,奴头昏目眩,伏在鞍上不住地着气。

 一会儿听得背后有人呼喊,心里虽是明白,要想答应却是抬不起来,又不肯虚心喊救援,一味地任那马儿腾云驾雾地跑着,正在昏昏沉沉的时候,忽觉身体儿已离了空,有人在她耳畔低低唤着。

 微微开了星眸一瞧,是一个陌生男子立在自己的身边,一手扶着她笑嘻嘻地说道:“姑娘不要慌,那马已被俺扣住了,你且定一息神吧!”奴听了,重又闭上两眼,那男子便轻轻放她在躺椅上睡下。奴才有些蒙蒙眬眬,身体儿似又有人搀扶起来。

 一阵的杏仁香味触鼻,似有杯子凑在口边,奴不觉樱轻启,竟一口一口地呷了下去,仍又倒头睡下了,这时遍身松了许多,只骨节很是酸痛,又过了一刻,精神渐渐回复转来。

 奴便睁眼偷瞧,见自己卧在一个碧油的帐篷里,那帐子虽然不大,却非常地清洁。那中间正设着几桌,沿壁摆列几座书架,一张精致的胡边悬挂着琴剑,想那男子断非俗人。

 回顾见方才的男子,正含笑着呆呆地对自己瞧看。羞得奴忙掉过头来,便挣扎起身,不知怎的,手足都是软软的。那男子见了,伸手搭住香肩,扶起奴,一面笑道:“姑娘受惊了,还是再息息起来,俺就送姑娘回去。”奴见说。

 想起自己骑着了劣马,得知觉也失了,必是那男子扣下来了,承他给自己饮了一杯杏酪,才得清醒过来。奴想到了这里,芳心中又感激又是害羞,待把话来道谢那男子,一时又想不出,正不知是说什么话好。

 再偷眼看那男子,年纪至多不过弱冠,却生得面如傅粉,若涂朱,隆准广额,长眉入鬓,两眼有神,英姿奕奕,那仪表真有霁月光风之概。

 更加上他微微带着笑容,愈显出他齿白红,如临风玉树了,奴不由地心上一动,暗想世间上有这般俊美的男子,倘和那莫都鲁比较起来。

 乌鸦与鸾凤真是天渊之判了,又想起他殷勤扶持,亲递汤水,素来面不相识的,竟有这样多情,也是男子中所少见的,女子能嫁到这样的好丈夫,才算不枉一生。奴心里骨碌碌地想着,粉脸已红晕上了眉梢,便低着头默默不语。

 两人很寂静地相对了一会,看看帐外红西斜,那男子忽然说道:“时候不早了,俺送姑娘回去。”奴听了。

 微微点头,想立起来时,两条腿似棉絮做成的,一点劲儿也没有。又是那少年男子,挽住了奴一只玉臂,扶持出了帐外。

 见两匹一般红鬓的骏马,同系在帐篷鹿角上。奴认得金蹬雕鞍的是自己骑来的,那男子先去解了丝缰,慢慢地搀奴上了马。自己也一跃登鞍,一手代带住奴的缰绳,两人并马而行。

 桃花马上,一对璧人样的美男女,在路上走着,谁不羡慕一声。奴听在耳朵里,一缕芳心不免转绕在少年男子的身上。两人坐在马上,渐渐谈起话来。

 各人询问姓名,才晓得那少年男子,是老王爷雅失里的后裔,叫作失里延,时人都称他作小王子的,现在莫都鲁部下,已由小兵擢为巴罗了巴罗蒙语是牙将,亦勇猛的意思,犹人之巴图鲁是。

 奴也闻莫都鲁常常说起,称赞小王子的勇猛,出征各部,每战必胜,莫都鲁倚他为左右手。

 自古美人自爱英雄,英雄也终怜红粉。奴本已看上了小王子,如今又知道他是个英雄,心上更增了一层爱慕,两个人骑着马,肩摩肩儿,已较前亲密了许多。

 小王子见奴垂青于自己,怎有不领感情的道理。两人正在绵着情话絮絮的当儿,猛觉脑后暴雷也是的一声大喝,当先一骑马飞来,正是莫都鲁,身后随着五六十个如狼似虎的劲卒,不由分说,众人一拥而上把小王子拿下了。

 吓得马上的王奴花容失,不住索索地发抖。莫都鲁看了着实怜惜,忙兜转马头,和奴并骑立着。

 一脚踏住了鞍蹬,霍地将奴拥抱过马来,微笑着慰她道:“你不要惊慌,失里延那厮无礼,俺只把他砍了,不干你的事。”奴垂泪道:“失里延并未无礼,咱如没有他时,此刻怕见不着贝勒了。”

 因拿骑马溜缰的经过前后说了一遍。莫都鲁哪里肯信,回过从骑,将小王子带去监了,自己拥着奴,加上了一鞭,竟自回去了。

 莫都鲁这天晚上,在帐中设宴和奴对饮,奴只是愁眉不展地,杯不沾,莫都鲁诧异道:“福晋敢是有什么心事吗?”

 奴忽然扑簌簌地下泪来,噗地跪在莫都鲁面前,蓦地从怀中掣出一口宝剑,含悲带咽地说道:“贝勒先把咱砍了吧!”

 莫都鲁惊道:“福晋何故如此?有话尽可以讲的。”奴朗声道:“小王子确是冤枉的,贝勒如要将他杀戮,咱必被人讥为不义,还不是早死了的干净。”说罢,仗剑望着喉间便刎,慌得莫都鲁忙把它夺住,一面随手把奴挟起道:“福晋莫这般心急,俺们且慢慢地商量。”奴才坐下来,莫都鲁只管一杯杯地饮着。

 奴方才的话,半句也不提,原来莫都鲁当时见奴与小王子并马而行,心里已老大不高兴了,这时又见奴肯把性命保那小王子,由是越发狐疑起来,奴也趁风转舵,仍如没事一样,莫都鲁喝得大醉扶了奴入寝。

 再说那小王子囚在监中,独自坐着纳闷,想自己为好成怨,真是太不值得,不唉声长叹,细听谯楼正打四鼓,眼见得天色一明,自己性命就要难保。

 又想起祖父仇怨未报,空有七尺身材,却没来由为救一个女子枉送性命。思来想去,心里似滚油熬煎,也忍不住下几滴英雄泪水。小王子正在悲伤,突见监门呀地开了,掩进一个人影,手中持着寒光闪闪的宝剑,小王子连声叹道:“罢了!罢了!莫都鲁使人来谋死俺了。”说犹未了。

 觉那人并不来杀自己,转将镣铐削断,把宝剑授给小王子,一手牵住衣袖往外便走。小王子会意,跟了那人走出牢门,那帐篷前立着两名逻卒,小王子挥手一剑一个砍倒了,和那人飞奔出帐,就在将沉未沉的淡月下细瞧那人,不是王奴是谁,小王子已心中明白。

 此时不暇细说,两人乘着月光,一口气走了三十多里,奴虽是天足,到底女子力弱,渐渐地走不动了,由小王子负着她赶了一程,待到天色破晓,已至马因赛部落那里。

 马因赛的部酋方与列罕不睦,便收留了小王子。莫都鲁闻知大怒,立刻驱了部属,和马因赛部兵。小王子帮着马因赛部把列罕部灭去,杀了莫都鲁,终算和王奴有情人成了眷属。

 不到几时,小王子翻转脸来,又和马因赛部龃龉,推说替列罕部复仇,灭了马因赛部,竟自立起了部落,由是声势便盛一,屡屡入寇明边,一时很为明患。

 这番被王越杀败,小王子立脚不住,领了三十余骑北走。王越追至驾兰山,虏了他眷属并马匹粮草,班师自回。

 那眷属中,偏偏这位花玉润的王奴也在里头。小王子怎样舍得,忙去向干罗西部借得兵来,王奴已被王越献入京师。小王子又上疏明廷,愿纳金珠宝物,赎回奴。孝宗阅了奏牍,批答不准。

 这时奴被幽在深宫,经孝宗几番召幸,奴只是不肯奉诏。孝宗怎肯心死,仍又嘱咐老宫人去慰劝奴,并把小王子求赎,被皇上驳回的话对奴说了,以绝她的念头。奴听到这个消息,呜咽咽地啼哭了半夜。

 到了次,孝宗又亲自去看奴,才跨进宫门,蓦见老宫人捧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,跪下禀道:“王奴已自刎了!”

 孝宗大吃一惊,吓得倒退了几步,半晌才问那老宫人:“奴怎样会自刎的?”老宫人便把奴未死前的遗言细诉出来。

 要知老宫人说什么话,且听下回分解。***却说孝宗追询王奴自刎的情形,那老宫人泪汪汪地禀道:“昨天的晚上,婢子侍候着王夫人指奴,还服侍她好好地安息。

 约莫有初更天气,王夫人呼地起身,唤婢子到榻前叮嘱道:‘咱们有两桩事儿委托你,不知可能给咱办到吗?’婢子问是什么事,王夫人垂泪道:‘咱自到宫中,已有三个多月了。

 这百天之中,受皇上的威迫,嫔侍们的讥讽,是你亲眼所见的。咱们似这般忍受辱,是希望得牢笼,夫能够破镜重圆罢了,如今咱知道今世已了,看来要死在阙。’王夫人说到这里,呜咽了半天,从怀中掏出一封东西,授给婢子道:‘烦你呈上皇帝,早晚颁赐与失里延,那就感激不尽了。 JiNGcA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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