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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9章 无论什么东西
  陈姥姥乘这世时代,挟了圆圆逃往秦淮,以三百金将圆圆售去。出三百金的人,是个著名的乐户。

 他见圆圆生得雪肤花貌,真是钱树子是赖了,当圆圆张帜的第一天,便有泗水公子,愿以三千金代圆圆籍,怎奈鸨妇贪心正炽,依圆圆为一生吃着。

 区区三千金,哪里能够填得她的壑?一场好事,中道阻断。这也是陈圆圆应该要历许多磨折,才能留得芳名,与后人论长道短,否则英雄美人的情史,又从哪里着笔呢?

 陈圆圆悬牌应歌,芳誉盛一,大江南北,醉心圆圆的坠鞭公子,正不知多少。金屋藏娇的一时颇不乏人,一者是鸨妇所索太奢,第二是圆圆选择过苛,鸨妇愿意了,圆圆抵死不从。圆圆瞧得上眼的,又都是江淮名士,富于才而贫于资,只能卜一夕之,实无买珠之力。

 这般耽误春光,转瞬又是两年,圆圆已二十岁了,恰好巡抚李留云,来秦淮搜罗美貌的歌,见了圆圆,惊为尤物,立给鸨妇二百金,载圆圆而去。鸨妇心的不愿,只是抚台大人的命令,不敢不从,唯有声忍气罢了。

 李留云在各地的楚馆秦楼,把个中翘楚,一古脑儿搜刮起来,凑成二十四名,组就一班歌剧,送往田皇亲的府中,充作侯门的歌姬。

 这样一来,田宏遇果然享尽福,只苦了那些月的名士,平出入花丛,虽不获身亲香泽,、也籍些发,望梅止渴。

 现在经李巡抚一网打尽,别的不去说他,单就醉心圆圆的一班士人,所谓枇杷门巷,樱花依然,玉人已杳,怎不令人望洋兴叹,生人面桃花之憾呢!这位李抚台,真要算得煮鹤焚琴,大杀风景了。

 再说陈圆圆在田府的席上侑酒,见众宾客中,有个武生打扮的少年,神采奇逸,相貌不凡,坐在嚣嚷的俗类当中,俨然是鹤立群,那个少年,也频频回顾,两人在大庭广众之间,居然眉目传情,红丝暗牵起来。

 可惜的韵光不住,眨眼三更,酒阑席散。田宏遇令歌们进内,自己和他儿子两人,便起身送客。嘉宾纷纷离席谢宴而散,独吴三桂却留连不忍遽去,勉强立起身来告别。

 回头见屏风背后,似乎隐隐立着倩影,益令三桂恋恋不舍,几乎要一步一回头,效那长亭送别时了,陈圆圆自那天席上,见了三桂之后,芳心中就留下一个痕迹,由是对三桂往来,终是十分注目。

 那吴三桂也似不约而同地,心上时时牵记着圆圆。他进出田皇亲的府第,更比前来得亲密了,差不多一两三次,人家当三桂和田畹公子有密切关系,哪里知道三桂别有所恋?

 其时明朝的武将人才很缺,大学士温体仁与大宗伯董其昌,上疏请开恩科,征拔武将。崇祯帝也以内炽,清常来寇边,老尚书孙承宗已衰年致任,如祖大寿辈又潜降了洲,此时总督三边,只靠一个经略史洪承畴。

 承畴虽称得是个将才,怎奈兼职太多了,顾了山海关、辽苏诸地,又要去管登莱、天津等军务,又须去参与山陕的战争。又命他督师淮扬,进兵安庆,克复凤诸府,又要提防浙闽海口,以御倭寇。

 这许多的重要大事,恃着洪承畴一人去办理,任他有经天纬地的才学,百战百胜的能耐,也有些顾此失彼的了。

 有这种种的原因,温体仁和董其昌的主张,正合了皇上的圣意,于是下谕颁布四方,着一般武艺高强的士子,不论马上步下,长短刀,只要有一艺之长,都可以考试的。

 这道圣旨行到了外郡,各处习武的举子,纷纷北来应考。在这当儿,田畹便劝吴三桂也去赴试。

 三桂夜地想念着陈圆圆,哪有心思去取什么功名?怎经得田畹的劝,又替他在董其昌跟前,竭力揄扬。到了应试的日子,崇祯帝命董其昌为主考官,田畹为副考官,曹腾蛟为检阅。

 三人奉了上谕,都全身披挂,齐齐地到御校场来。那时天下的武生,已是人山人海,只等检阅令下来,大家摩拳擦掌的,准备争取锦标。这天的吴三桂,也扎靠紧身,打扮得整整齐齐,威风凛凛地立在那里。

 他父亲吴襄率领着京营中三百名劲卒,在校场的四围照料弹。检阅官曹腾蛟下令校技,那数百名武举,陆续进场,一个个的献技已毕。

 董其昌点了名儿,记着一二三等级数。武举之后,便是武生,也一个个的试讫,主考官宣布休息。午后又经一场复试,试过之后,那些武举武生,始爷自散去,只要明望发榜就是了。

 第二天上,武榜张挂出来,武举中的头名,是马宝。武生头名,便是吴三桂。其他如吴问如、周遇白、马壮图、马雄图、董国柱等,也都是臂力过人,弓马

 由董其昌把取中的人名上达,崇祯帝御笔亲点,以马宝为蓟州副总兵,周遇白、马雄图、马壮图、董国柱、吴问如等,一例授指挥职,令赴洪承畴处着承畴分发各要隘驻守。

 吴三桂授为游巡使,即在京营,都督吴襄部下供差,有功再行升赏。那时吴三桂新捷高魁,又授显职,少年得志,越发觉得目空一切了,田皇亲府中的陈圆圆,闻得吴三桂已授职京营,更起了一层羡慕之心。

 那三桂因在他父亲的部下供职,虽说是在家为父子,授事为君臣,而比较别个将士,当然要一点面子。所以他授职以来,差不多一个月中没有三两次到营。

 终在田皇亲府中,借着讲论学问的美名,实在是为了陈圆圆罢咧。光,又是冬尽来,恰值田皇亲的花圃里碧桃盛开。

 田畹便大张筵宴,请同僚至府中赏花。到了那天,皇亲府门前,车马接踵,自有一番的热闹。

 酒到了半酣,田畹提议,佳无多,高会良朋,不可没有点缀,应请来宾们,各咏七绝一首,并不限定题目,悉以眼前的即景,随意咏。众宾客听了,大家齐声道好。

 尤其是那班墨客人,三杯下肚,正诗兴的当儿,有了这命令,恰中下怀,便各自铺纸润毫,摇头摆尾,在那里(扌右)韵押字地哼了起来。

 吴三桂是不湆诗韵的,呆怔怔地坐在席上,似乎不好意思,就起身离席,负着手闲步各处,只见园亭的东偏一带,碧桃如锦,望去又像一片的彩云,映着光,在山中出岫。

 三桂赏览了一会,一步步地沿着桃林,向东南上走去。正南的松林下,却是一座很大的假山,山下是个三丈圜圆的一口石池,池中的金麟跳跃,五斑斓,十分可爱。

 池边围绕着白石的字栏杆,来宾当中,也有倚栏在池边观鱼的,也有散步林木深处,摘寻诗句的。三桂无心看这些景,仍傍池慢慢踱过去,转过了假山,路便折而向西。

 三桂本来借此解闷,原没一定的方向,所以就循着园路,往西前进。路的两边尽是千红万紫的花草,芳香馥郁,令人襟为畅。

 这条西向的道上,又有一条小径,可以折向东面的。那小径比较低去尺余,须拾级下去,人立在径中,两旁的花木,高出人顶,人在里面行走,外面是瞧不见的。三桂不赞道:“好一个幽僻的所在!”

 说着就循小径,向前约走了有三百步,是一所棕叶盖成的八角小亭,亭上设有竹椅榻,都是湘竹编就的,又光滑,又美观,想是暑天纳凉时所用的,经过这座小亭,又有一个石池,也一般的石栏圜着。

 距离石栏半尺许,便是一座石台。台上凿着石椅石墩,上达碧瓦斜披,匾题着“钓鱼台”三字。

 钓鱼台的右偏,又有一条石径,光洁润滑,三桂就绕过了石台,竟望那石径上走去。走完石径,一字儿立着五间楼房,朱扉碧窗,极其幽雅。三桂走得脚顺,不问东西南北,早已走进楼房的下面了。

 只见室中陈列的都是古董玉器,香炉鸭鼎,金盆玉壶。照形式上看起来,不像什么客室,大约是田畹自己游息之所了,三桂展玩了一遍,再跨进第二室去,那摆设越发精致了。

 壁上悬的名人书画,琴剑丝竹,无一不具。案上玉狮雾,金灯银缸,备极华丽。三桂正细看名人遗墨,偶然回顾,见对面室中,珠帘下垂,不知是什么地方,索游一个爽快,竟回身向着第三室走去。

 一手才掀起珠帘,便觉一阵香气,直扑鼻管。再看室中,金漆箱笼堆列,镜架倒影,绣帘中隐隐出牙来。

 三桂到了这里,才知是女子的闺闼,不觉如梦方醒,寻思道:“俺怎么似这般糊涂,倘被田皇亲撞见,叫俺有何面目对他?”想着忙转身搴帘,要待出去,不防帘外已姗姗走进一位美人来,急得三桂走投无路。

 躲避又来不及,只好硬着头皮,冲将出去。一揭帘儿,两下里打了个照面,那美人见是陌生男子,也呆了一呆。三桂已瞧得清清楚楚,不由地木立着发怔,原来那美人正是三桂思夜想的陈圆圆。

 圆圆骤见了三桂,初时很为惊骇,此刻见三桂木般的,立得一动不动,两眼连神也定住了,圆圆心里暗暗好笑。不看着三桂,低头嫣然一笑,盈盈地搴帘走进去了,三桂这时也目眩神,不知不觉地那两条腿儿也随了圆圆走进房中。

 两人互相羡慕,隔墙相思已久,今天英雄美人,第一次叙首,这机会岂肯轻轻放过?于是由圆圆请三桂坐下,并亲自去倒了一杯香茗来,递给三桂的手中,三桂一面接茶,眼看着圆圆一双玉腕,白得和粉琢一样。

 尖尖的十指,真是雨后的葱,娇柔细腻,无论什么东西,总比不上她那样的娇。三桂看得心地。 jIngCa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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